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計中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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計中計

“娘娘, 禦駕已經出了宮城。”

“嗯。”天不亮時,宛汐就起身了,隨著後宮眾人侍奉太後鳳駕出宮, 眾人便各自回宮了。可宛汐的心裏始終緊繃著。

寄雲明白她的心思, 陪她一同站在正殿門前, 宛汐正看著庭院裏餵鳥的小丫頭出神,道:“天色還早,且齊王不必去侯府親迎, 想必此時周大姑娘已經出門了。”

她的心不在焉,任是誰都瞧出來了,晨起在慈寧宮時,太後宮中熏著極重的檀香,聞得她頭暈眼花, 便走神兒了好幾回, 連柳常在都忍不住悄悄拉她:“姐姐昨夜可是沒睡好?”

宛汐不想讓她擔憂, 且這事到底隱秘, 說得多了反而風險大了,便只搖搖頭:“是有些, 沒事的。”

柳常在看著她, 顯然是不大放心, 於是一路跟到了長樂宮來。宛汐忖度著今日的情形,也不願讓她一個人跟著貞妃——柳常在與她親近,貞妃早就有所不滿了。

寄雲覷著她的面色,微笑道:“是了, 娘娘不必擔心, 宮外頭那裏每半個時辰就會來回娘娘的。”

“娘娘不妨還是坐下來,把今日的藥膳用了, 否則若是皇上回來,問起來了,可又要說娘娘了。”

顏懷自從知道了小羅太醫是她的人,倒也沒說什麽,只讓太醫院院判考校了幾回,見羅麒的確是個有些才學的,便讓他好生伺候著。調養身子的藥膳,他打發了常順一日三回地親自來瞧著,連柳常在都撞見過,知道那是做什麽的之後,不由笑她:“看來皇上很盼著姐姐生個皇子呢。”

宛汐雖有些羞窘,卻也不說什麽,柳常在便悄悄靠在她身邊問道:“姐姐也很盼著吧?”

這句話倒問得她有些迷惘起來,說盼著倒也並不全是,只是,一想到若是有一個同他一般俊俏精致的孩子,她心中便也喜歡起來。

想到這裏,她便點點頭,道:“拿來吧。”

這藥膳一向是太醫院裏頭配好藥材,再由禦膳房親自點了食材送來長樂宮中小廚房熬的,寄雲應了一聲,便下去端藥膳。

誰知她剛走開不久,就聽到宮門外喧嘩起來。

“反了!有人造反了!”

-

一時之間,風聲鶴唳。

奔跑尖叫聲在狹長的宮道上來回回蕩,宮墻幽深,顯得那高聲呼喊求救的太監聲因更尖利了些:“齊王府反了!叛軍已經在撞宮門了!”

宛汐心中狠狠一跳,叫住流霜:“快去把宮門關上!記著!無論有誰來叫門,都不許開!”

接著又吩咐道:“將禦林衛預備好的恭桶的油桶、和小廚房的木柴都拿出來,若有人想要硬闖,不必客氣,先潑了恭桶,再要翻進來的,便潑上油,扔柴火出去!”

流霜匆匆應了是,宛汐緊攥著柳常在的手站在屋檐下,柳常在早已嚇懵了,問道:“……這是怎麽一回事兒?齊王……反了?怎麽會……”

同樣問出這話兒的還有長寧宮裏頭的貞妃。

芰荷與蘭草跪在正殿上頭,死死拉住她的衣裙:“娘娘不能出去啊!大人交代過了,這一日宮中亂得很,除卻京城兵馬司的人,還有不少是韓家的死士!叛軍鬧起來,可不是頑的!”

貞妃一怔,隨即狠狠擡手扇去,啪地一聲,芰荷被扇得歪倒在地上,臉霎時腫了起來,貞妃氣極反笑:“你們!好!這才是我使出來的好奴才呢!”

“是父親讓你們這麽做的?”

芰荷不敢不回,低聲道:“大人知道娘娘心悅皇上,可是娘娘,皇上是決計容不下世家坐大的,這麽多年,您難道還瞧不出來麽?”

“孝恪皇後在太後、趙氏與皇上之間,左右為難,數年來戰戰兢兢,也無所出,娘娘難道想落到那個境地麽?”

貞妃面色一滯,清素如玉蘭般的面容竟有幾分扭曲:“……那是趙氏無能,況且皇上對我——”

“有情”二字卡在她唇邊,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。

芰荷靜靜跪著,半日不敢動彈,直到外頭的廝殺聲漸漸進了,才瞥見眼前貞妃月白色的裙角微微一動:“……你們都謀劃了什麽?”

見她這樣兒,芰荷反而松了口氣,她侍奉了這位主子十來年,自幼便跟著她,深知這位主子的性子。金氏就這一個嫡出的女兒,卻不像趙氏與盧氏那般只嬌養在深閨,相反,貞妃娘娘從小兒便是在金太傅的書房裏頭長起來的。

她們太傅常說:世人都說女兒不如爺們兒,終究是淺見,若是養好了,一個懂事的姑娘,竟比十個男孩兒還強呢。

姑娘家看不得的朝政邸報,太傅大人也從不攔著她們娘娘看,反而還會送到她房裏去,閑了亦會親自考究一下大姑娘的看法。

內務府換人這事,便是金家的嫡長子金大爺囑咐她們進言娘娘做的,大爺更是說了:“到時若墨兒問起,也不必瞞著她,她會懂事的。”

大爺自小看著娘娘長大,是最了解娘娘的人了。果然,貞妃面色一白,跌坐在貴妃椅上,良久方問道:“那外頭……現在如何了?”

芰荷與蘭草對視一眼:“娘娘不必擔心,內務府換上了七成咱們的人,跟著去了齊王府預備婚儀。只是太傅大人吩咐了,請娘娘這一日務必小心著長樂宮清昭儀。”

貞妃一怔。

“太後娘娘在慈寧宮裏預備下了摻了軟筋散的檀香,這東西無色無味,最難防備,今日去慈寧宮中侍奉太後出宮的後妃主子們,此刻大約都發作起來了,大人的意思是——請娘娘了結了小盧氏,務必不留後患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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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這麽多年,本宮還是頭一回有了棋逢對手之感。”

永福宮裏,衛貴人坐在底下,看著賢妃一點一點兒往香爐裏頭添著香,春日午後的日光充裕,暖融融地灑在側殿的玉磚上,暈出細膩而柔美的光輝。衛貴人低著頭,盯著那束光,卻頭一回覺得有些刺眼。

賢妃嘆息著笑道:“到底還是太後娘娘老謀深算,也是,唯有這t樣的人,才能坐鎮中宮多年,先帝時後宮那樣精彩絕倫,太後娘娘依舊屹立不倒。”

可比她的兄弟趙老國公,都要精明得多呢。

若不是她精通調香與醫理,今日一進了慈寧宮,便覺得事情不大對頭,轉眸一看,衛貴人也悄悄拿起手中的絲帕捂了鼻子。

是以賢妃一回到永福宮,便讓人調了解藥出來。

衛貴人接口道:“貞妃那裏——”

“金家當然不會讓他們的寶貝女兒有事,你沒瞧見今日她身邊那個大丫頭身上戴著的香囊?”

衛貴人沈默下來,低聲道:“娘娘聖明。”

賢妃睨她一眼,這副沈默寡言的樣子,真有些令人無趣,繼續說道:“只是金家千算萬算,也算不到太後賞了貞妃什麽吧?哦,若是齊王上位,貞妃就算能生,也沒了用武之地呢。”

她笑得花枝亂顫起來,寡淡的眉眼在此時驟然生動了不少,只是卻透著一股陰狠之意,若是宮中有人見到,定會大吃一驚,這與她平日裏的溫和慈愛,實在大相徑庭。

衛貴人想了想:“只是,若是齊王府真的成事,那娘娘的謀劃……大皇子……”

賢妃沈了臉:“齊王不足為慮,金家在宮外,還能天天看著他不成?太後那個身子,你以為她還能撐多久,就算……本宮也不介意送她上路。”

她淡淡一笑:“反正她那親侄女兒已經嘗過一回了,姑侄倆一路也好有個伴兒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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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姐姐!”

一陣暈眩襲來,身子裏仿佛被人灌了千斤重的水,宛汐只覺得眼皮都沈重起來,艱難擡眼看去,柳常在剛想來扶她,卻也軟倒在地。

“不好!”

宛汐心中大駭,剛想出聲,就聽外頭的小宮女道:“啟稟娘娘,長寧宮來了一位內監大人,求見娘娘。”

“別讓他進來——”可是眼下她幾乎連聲音都發不出來,想起今早在慈寧宮中聞到的香氣,這才驚覺不好。

“娘娘!娘娘!”寄雲從小廚房回來,見此情形狠狠吃了一驚,回頭喚月禾,卻見今早伺候宛汐出去的月禾業已倒下了,忙喊了幾個小丫頭子:“你們過來扶著娘娘!”

宮門外叫門的聲音斷斷續續,卻越來越大:“昭儀娘娘,奴才奉貞妃娘娘之命,請長樂宮開宮門,清點宮人之數,宮中侍衛見到有叛賊進了娘娘的宮裏……這也是為了娘娘的安危著想……貞妃娘娘協理六宮,娘娘還是莫要抗旨的好……”

流霜急得不行,宛汐掙紮著起身,喘著氣道:“務必守好……宮門!禦林衛……”

流霜急得哭了出來:“奴婢去請羅太醫!”

“回來!”寄雲喝道:“此刻出去,長寧宮的人便要沖進來了!”

眼下寄雲也慌了神,顫抖著手,道:“還有一炷香,禦林衛就該來了……先去拿金銀花水和綠豆湯來。”

雖不知這解毒有效無效,但總得試一試。

就在此時,宮墻上悄無聲息落下一個身影,流霜驚喜道:“是禦林衛的杜大人!”

杜明是何巍的副將,他手中還提著一個狼狽的人影,三兩下跳到庭院中:“微臣來遲!”

那人影滾了一身的泥土,宛汐拼著力氣搖搖頭,定睛一瞧,竟是衛貴人身邊的雪蘭。

雪蘭喜道:“昭儀娘娘!我們小主是讓我來給娘娘送解藥的!”

她年紀尚輕,又受了驚嚇,說起話來顛三倒四地:“奴婢見長樂宮關了宮門……進不來,外頭都是貞妃娘娘的人,還好遇見了這位大人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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